开年,忆一下我的半生吃食

爱生活1个月前更新 轩哥谈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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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年,忆一下我的半生吃食

民以食为天。

从百姓的日常饮食就可以窥见社会经济的发展状况,从个人的饮食日常也可以窥见一个家庭的经济情况。

我出生于八七年,赶上了好时候,从没有挨过饿,物质生活算不能说是匮乏,因为我出生在华北平原大地的农村,是一个贫困县里的贫困村,90年代,这里的农民虽然赋税着公粮,但是余粮是家家户户都有的,因此,白面馒头是家家户户的日常便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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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的农村的生活不像城里,物质生活那么丰富,菜市场鸡鸭鱼肉齐全,蔬菜更是十几种难以胜数。农村没有菜市,只有五天赶一次大集,肉不过是猪肉和白条鸡,菜品还要分季节,夏秋两季因为农家有菜园子自种,菜品要多一些,像黄瓜,西红柿,豆角,茄子都是有的。 到了冬季和春季这些就都没有了,几乎家家都是冬藏的大白菜帮子,连土豆都很少见。

我童年的时候,我爸做过一年的大米营生,就是从外地批发一些大米,然后赶着牛车穿行于各个村庄,在街道上吆喝,大米可以用小麦来换,也可以用钱来买。大米其实是稀罕物,那时候我们只有逢年过节,或者家里来了亲戚客人才会焖米饭吃。相对于本地的小麦面粉,大米着实是太贵了。

我家的经济状况算不上最贫,大约是次贫吧,我没有印象家里天天吃糠咽菜,咸菜也不是每天都吃的。虽然我家做大米的营生,但是自己家几乎不吃大米,这倒不是说北方人喜欢吃面食,而是我们做大米的营生,才知道大米换出去的可贵,其实还是舍不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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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里,我爷爷和我爸会在院子里挖一个很深的菜窖,里面堆满一冬天食用的白菜,于是每年冬季便是我最难熬的季节,每天都是炒白菜帮子,炒一大锅可以吃两三天。偶尔会放一些猪肉,大部分情况下是加点粉条。那时候炒菜的油还没有现在的植物油,都是从集市里买回来的猪油炼制的。哦对了,炼油剩下的肉渣可以放到炒白菜里面,虽然比不上猪肉肥美,但油腥味十足。这油渣子沾着盐巴吃也是一道美味,还可以用来活馅儿,包白菜馅的饺子。

水果对于农村来说是奢侈的食物,夏季里通常使用西红柿和黄瓜作为替代,我爸常常教育我和妹妹,西红柿比西瓜好吃,而我们不以为然。到了冬天就有点惨了,我家的水果可以用鸭梨来代替,因为我们村有一片梨树行子承包给村民,于是家家冬天都是吃不完的鸭梨。而且这鸭梨冬天也不能放得持久,它会从表面一个黑点开始,慢慢地扩大,直至整体变成黑褐色,底下躺着一摊褐色的水。于是吃梨还是要紧着坏的先吃,用菜刀剜去黑色的一块,往往深入梨核。通常吃梨的速度赶不上梨腐烂的速度,因此整个冬天都是在吃坏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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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上小学的时候,村子里开始有串乡来换方便面的,这可真是稀罕物,可我妈总也舍不得拿小麦去换一些,每每听到巷子里绕起不绝的吆喝声,我和妹妹都去央求,却常常悻悻而归。一般只有我妈在街上跟别人说话的时候,赶上说话的邻居要换,她看到我们兄妹才会回家取一些小麦伙同着换一箱。

那时候的方便面牌子是真的记不起了,一箱统共有 30袋,我们从来不泡着吃,而是先把整包方便面捏碎,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袋口撕整齐,把调料包倒进碎面里面,捏紧口倒过来摇匀实,直接干嚼,满口脆香,到了最后一口的时候,把最后一捧碎渣倒在手心里,两只手倒换着,一边用嘴吹去调料粉末。末了,一把捂在嘴里,满意十足。

之所以我有我家是次贫的印象在这里也有体现,我和妹妹的方便面总是白色的面饼,而隔壁邻居家的小子吃的方便面面板总是金黄色,那是一种油炸后的面饼,据说不放调料吃起来都美味十足,撕开袋子就会有油香味扑面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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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禧年的时候我上初中了,学校坐落在附近的小镇上,我需要步行三四里路到镇上去上学。镇上有几家饭店,说是饭店可能有点抬举了,其实就是一个小门脸,四角桌子不过四五张,门口用土坯垒成一个灶台,灶台上叠着一口大黑锅,烟筒冒着黑烟的是卖炒饼的,叠着一层层屉子冒着白色水汽的是卖包子的,也就这么两三家。

平日里的中午,学生们大多数都是赶三四里路回家吃饭的,但是偶尔遇上阴天下雨的时候,大部分学生会选择镇上的这几家铺子,这可不是凑合一顿,这实际上是美餐一顿,一份炒饼两块钱,满满一大盘子,菜少饼条多,很实在。一份包子也是 两块钱,有足足的十二个呢,这可不是杭州小笼包一口一个,我得吃三口。

有些同学耍机灵,也不知道是家里真的穷还是使坏心眼子,他站在班级门口悄摸着,买包子的同学都是提着塑料袋回班里吃,他便伺机拦下要一个吃,路过的同学觉得 十二个包子分一个也没啥要紧的。耍机灵的同学只需拦下七八个就能吃个半饱了。久而久之,同学们就开始绕路和逃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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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常天气的时候也有吃白食的机会,中午回家路过的村子偶有红白喜事,喜事的流水席往往比较早,学生放学赶不上,白事则会晚一些,且一般白事的流水席设置在露天空地上,或用白布搭一些简易帐篷,来往的是亲朋还是陌生人是无从分晓的,农民还是很淳朴的,管事的若是看到一群孩子守在白帐外,便立即吆喝:咱不知这是哪儿来的且啊,赶紧给娃们凑一桌。

我们伙同的几个便迅速钻进去和几个陌生的大人凑在一起,互相大抵也不认识,大人们也会先照顾我们这群孩子吃饱喝足,偶有遇上认识的也不尴尬,大家就只顾着盘问亲戚关系,盘来盘去的总能盘出一些关系。

那时候也没有电话,孩子中午不回家吃饭,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,但没有人在意这个,不像现在,有了手机,一会联系不上就急得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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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上了高中便住校了,学校设有食堂,但食堂的菜品着实不让人满意,且价格昂贵,大部分炒菜为了省油,都是先用开水焯一遍,索然无味。

我们住校是逢月底放两天假回家,为了节省开支,我妈会给我用豆瓣酱抄一些猪肉沫带到学校里,这样前半个月我基本上只需要买馒头吃,算不得生活贫困,着实是因为食堂的菜难吃,难以下咽。高中的两年,我得了结肠炎,中午吃饭都会干呕。

县城的高中里,富贵的孩子还是稀少的,我看到很多同学吃馒头就着一根火腿肠的,总是先小口的吃火腿肠,大口地咽下馒头,等末了剩了一大半火腿肠的时候在一口吞下,十分满足。还有吃馒头就着雪糕下饭的,零食和主食全都有了,温饱怡情两不误。

待到大学,离开了家乡,到了一个新的地方,食品,菜品截然不同,其实这些年经济发展得也迅速,可以涉及的吃食便一下子丰富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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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在河北北边的一个风口城市上的大学,校园盘踞在一个山沟沟里,里商业街倒也不算远,有一路公交车可以直抵商业街。各式各样的小饭馆也开始闯入了我的世界。

校园里有几个食堂,菜品相当不错,因为我们是在部队里面,米饭相当的便宜,一日三餐基本上全都照顾了学校的食堂,周末泡网吧的情况很少,基本是逛街累了吃些街边的小摊,比如炸鸡排,炸鸡柳,或者到门店里吃俩驴肉火烧。

任何美味吃得久了也就变得令人厌恶了,再好的食堂也不可能天天有滋有味。于是有些同学在外做些兼职家教,每逢路过钟楼便会带一只烤鸭子回来,宿舍的其他人便准备馒头米饭,再整上几罐钟楼啤酒,也十分满足。

自大学开始,我抽烟喝酒泡网吧就全都学会了,但都没有上瘾,我想这全然是由于年轻对新鲜事物的好奇,比之生活消费来看,我也是抽不起喝不起的,一个月大约在 300 块钱的生活费,吸烟也就是沾了同学的光,吸烟的人都有递烟的习惯,我就顺势吸上,总比二手烟爽一些,且没有烟瘾,也不必自己消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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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学时我第一次接触了自助餐,那是班级组织的一次聚餐,在城南一个叫外婆桥的馆子里,吃的是火锅,菜品是通过一条流水次第地送到顾客桌前,但是肉品需要招呼服务员单独传送,许是羊肉太贵了,怕流动起来造成浪费。

那时年轻,各个犹如大胃王一般,一落座便吆喝起来:服务员,上肉。反正钱已经付完了,能不能吃回本儿就看自己的能力了,最初吃自助讲究扶着墙进去,扶着墙出来,要的就是一个吃垮老板的气势。 然而大脑的饱腹信号往往慢半拍。渐渐地,桌上的肉盘积攒的越来越多,大家兴奋地还沉浸在叫肉的快感里,殊不知是胃已经饱了,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,嘴更是慢了节奏。

于是最后王刚同学喊着:服务员,肉……

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喊:别来了。

临近毕业的时候,我们同学几个开始尝试找工作,我与墩哥先是到最近的大城市北京逛逛,因为学的信息工程专业,也只有北京这样地方能找到机会。

那天,我们坐火车来到了北京西站,在这里,我吃到了我认为最贵的一碗牛肉面。

早就有预料北京的生活成本高,餐食肯定也是贵,预料到了贵,却没有预料到贵的牛肉面质量出奇的差。连我小时候吃的方便面都不如。清汤寡水的白面条煮好后,橱子从几个白塑料盆里熟练地捏取了一点葱花和芫荽,点缀在白面条上,正当我质疑牛肉的时候,橱子又熟练地从另一边的白色塑料袋里掏了一小撮,掂量了一下又放回去几粒,然后顺手洒在我俩的碗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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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你没听错,是牛肉粒,大小与黄豆差不多,真的不如方便面里的蔬菜包更丰盛。而这一碗牛肉面当时要了我们十六块钱,没记错的话那一年是 2009 年。

转眼间就毕业了,工作虽然坎坷,但是至少已经开始自食其力了,吃的方面也就越来越放得开了,我初到北京的那一年基本上是以田老师为伴的,因为我公司的楼下就有一家田老师。同样是十几块,田老师可以有不同样式的盖饭可以选,菜品很多,量也很大,还送一碗开水泡的蛋花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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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资挣得越来越多,同学同事聚会的场景也越来越多,吃食从快餐店开始逐步转向各种连锁店铺,火锅从呷哺呷哺的芝麻酱吃到主打服务品质的海底捞,还有各种韩式的烤肉,再到日本的各式生鲜料理,自以为是尝尽了人间极品。

做技术的阶段还是比较单纯,接触的事务大多也比较简单,既不需照顾人情,也无需过于谄媚的接物待人,然而自从我开始在工作中负责供应链业务后,吃食的方便也是大有变化。

关于吸烟,早在大四年级认识老婆的时候就被禁掉了,关于酒,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又死灰复燃了,就国内的环境,做供应链如果不和供应商之间有些酒桌来往很难获得较好的资源,这里很难说得清是以公谋私还是以私谋公,如果单纯的这么看待这个领域就肤浅了,因为中国式人情社会,很多事情需要照顾人。

这一个阶段,我接触了各式各样风格的人,也去了各式各样的餐厅,然而它们的特点非常相似,就是菜品并不怎么好吃,但是弄得贼好看,各种各样的氛围,装潢以及服务特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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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如九十九顶毡房的烤全羊,二三十人围起来一张大圆桌坐定,等到烤全羊被抬到桌上时,一群蒙古汉子和老姑娘就会闯进硕大的蒙古包,吹拉弹唱的样样精通,音箱虽然音质差,但抵不过声音震动人心,仿佛心脏的跳动都和歌声同频了。

歌舞声罢,还需要带上白色的哈达(我不知道怎么写,就是一条白色围巾,在我老家和披麻戴孝的极其相仿),那几个歌女回来过来倒酒,一倒就是三杯,气氛到了不和都不行。酒罢去,方能分肉,烤全羊还是不错的,外焦里嫩,皮尤其的脆香,咬一口,脆声在口中,嘴角开始淌出油来。

毡房是蒙古的特色,北京的特色我也去过一次,是好友为了招呼他们的原厂大佬,特地让我过去作陪,我为人拘谨且待人接物方面较差,常常反客为主,或者反主为客。

那一次匆忙地赶过去,大门口古香古色,两边挂着红色的复古灯笼,这条街并不绚丽,因此两盏红灯比较引人注目。刚一踏进门口,迎上来的两个清朝服饰的男女,衣着很分明的一个太监着装,一个宫女着装,要不是提前有做攻略,这一进门非得给吓一跳不可。

宫女引路而行,我随跟其后,婀娜身姿踩着花盆底,哒哒哒哒的声音在巷子里回响,手里的灯笼摇晃着,斑驳的光线映在围墙上晃动,仿佛在应和着哒哒哒哒的声音,此时拍照的欲望尤其强烈。

绕了五六分钟的样子,终于到了厅堂,高大的板门敞开着,门上和窗子上都是木质的雕花,仔细看了下是玻璃,不是白纸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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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店的名字叫白家大院,不知道有啥来历,给人的感觉就是招呼什么王爷贝勒的地方,我记不太清第一道菜是什么了,反正是宫女端上来,单膝跪在身旁敬上,突如其来的尴尬,把人分了阶层,我心里异常难过,接过茶碗想说一声谢谢,总觉得与那氛围格格不入,没得开口咽了回去。直到后来我读到抗战期间,我军排演白毛女的话剧时,战士们愤起对黄世仁的义愤填膺,我才明白我当时的心情。我本是那被剥削的阶级,何以站在了自己人的对面去享受,我是觉得她可怜,也觉得自己可悲罢了。

现在已没有那么多感慨了,这世界本就如此,哪有那么多平等,和平年代的剥削,乃至阶级压迫都是文明的让人欣然接受的,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衡量,你愿意出钱,我就可以给你想要的尊贵。

这样的场景愈来愈多,身体在这一年素质急剧下降,加之新冠放开,一阳二阳皆不能逃,在 2023 年的 5 月份,一下不省人事,倒在了工位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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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此而将我的一生一分为二。

自那以后,我开始进入医院和在家休养的阶段,对很多事物和人情世故有了新的认识,对于吃食也开始有了不同的见解,凡餐点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更美味,尤其是吃到某一个特别之处,可以联想到是自己哪一个步骤的操作导致的。加以改进从而获得不同的口感。

由于休养了半年多,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,活生生地成了一个吃软饭的。这也算是吃食的一部分吧,软饭的口感也异常的别有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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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开始关注哪个菜市场鸡蛋便宜,先不论个儿大小,总得算出单个售价来对比一番,菜市要一早地赶过去才有新鲜的蔬菜,物美而价廉。除了买菜,也研究自己做菜,炖牛肉要冷水下锅煮再煸炒,之后才是炖。做清蒸鱼要调汁儿,这汁儿基本上就是生抽,白糖,蚝油,胡椒粉等混上清水烧开了而已。时日久了,颇有心得。

如今,每逢周末带老婆孩子出去,也不会去想着吃什么新东西了,反而更多的是找一些街边的串串小吃,生活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状态。比如那种长方形的铁盒子里煮满了各种荤素串串的小店面,芝麻酱加上煮包方便面,总吃也不会厌烦。

更有成就感的是,花上两三个小时,在厨房里折腾几个从未尝试过的菜品,正如这 2023 到 2024 的跨年夜,人生从未如此满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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